楚慕笙双目瞪大，“你知道了？”
“对，我知道，很早就知道了……”安慕宁缓步来到殿门口，抬眸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晴空，她说：“以前我不明白，祁渊手握五十万重兵，那么大一个威胁，祁政为什么没有除掉他。”
“后来，我知道是因为祁渊命不久矣。”
“祁政只要再等两年，就能兵不血刃地坐稳皇位，所以在那之前，他不愿大动干戈，去做这一笔不划算的买卖。”
楚慕笙还是不懂：“这些都是大祁秘事，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？”
“因为崇德行宫。”
安慕宁将自己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，回头看向楚慕笙，“不知楚神医是否进过昭阳殿？”
“不曾。”楚慕笙摇了头。
安慕宁说：“那一日我偶然在昭阳殿看到了祁渊母妃的画像。”
“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依稀清晰了起来，我记起我母妃生前寝宫里挂的另一副画，画里的人是我母妃和她。”
“我母妃曾和我说过一个故事。”
“她说中原原有七国，其中一国，为虢国。”
“虢国女帝不喜朝政、生性自由，她不喜口是心非的臣僚，厌倦深宫高墙的生活，一不做二不休，隐居在了山林中。”
“白日抓野兔、起灶台，晚上挑夜灯、批奏折。”
“日复一日。”
“我母妃便是在那个时候结识她的。”
“两人成了闺中好友，我母妃喊她雁姐，她喊我母妃熙妹，于是就有了那副画。”
“我母妃只与我说了一次虢国女帝的故事，却哭成了泪人。”
“她说造化弄人，虢国女帝在山林中邂逅了众伤昏迷的大祁先皇祁明华，以为他只是个江湖剑客，救了他。”
“我母妃也一度是这样以为的。”
“后来我母妃见证了他们相知、相恋、相爱、相守。”
“那场婚礼并不隆重，甚至没有嫁衣，只有块简简单单的红盖头，但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。”
“很快虢国女帝就有了身孕。”
“随着胎儿的月份越来越大，虢国女帝起夜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，终于在一个夜里看见了祁明华的暗卫。”
说到这安慕宁顿了顿。
楚慕笙问：“祁明华在那个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？”
安慕宁笑：“他暴露的，何止是身份，还有一场阴谋。”
“虢国女帝从祁明华与暗卫的谈话中得知，原来从一开始祁明华就知道她是女帝，被仇家追杀、受伤不过是他接近她的一个手段。”
“就连让她怀孕……”安慕宁哑了声。
楚慕笙站在安慕宁身侧，说出了那句她没说的话：“就连让她怀孕，都只是他的一步棋，是吗？”
安慕宁点头。
她缓缓道：“暗卫对祁明华说——
朝中重臣都说拿下一个女人简单，只要让她怀上孩子就行，有了孩子，她就没了反抗与谈判的筹码。
现如下虢国女帝腹中已怀有他的骨肉，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，他为何不趁机夺了她的玉玺，让她安居幕后，由他坐那虢国帝位呢？”
楚慕笙眼神吃痛：“虢国女帝在听到这句话时该有多绝望？”
“让她绝望的又何止是如此？”
安慕宁嘴角扯了一抹苦涩的笑，“在虢国女帝以为他跟她相爱的那几个月里，祁明华却盗用她的玉玺，写了一封密旨。”
“那是一个药方，让虢国上下五十多万将士服用的药方，明面上是为了让将士们强身健体，实际上，是用药很妙的毒药。”
“药性缓，也慢，但却致死。”
安慕宁觉得看天空看得有些久了，她眼角都微微湿润了，她说：“那一夜，得知真相的虢国女帝从来没有那么歇斯底里过。”
“她逼祁明华拿出解药，可祁明华拒绝了，他承认他是有目的地接近她，但他也爱上了她。”
“他说两个都相爱的人，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，她助他废了涅槃铁骑，让他登上虢国帝位，兵不血刃地做两国帝王，而她做他的帝后，双宿双飞，难道不好吗？”
楚慕笙苦涩道：“他大祁是兵不血刃了，那虢国呢？”
“是啊，”安慕宁吸了口气：“而且他还食言了，虢国女帝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妃……”
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讨厌男人，只想把男人当作上位工具的原因。
她继续道：“后来，祁明华将她囚在了大祁皇宫中。”
“虢国女帝向来清高、骄傲、刚烈，为了救虢国五十万将士，最后在临盆之前喝下了那碗毒药。”
“她在赌，赌祁明华是否真的爱她，又或者说，更爱江山还是她。”
“但她赌错了，因为祁明华下的毒药从一开始就没有解药，他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机会，也没给他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的机会……”
“最后祁明华在她倒下的时候疯了。”
“他让太医、术士甚至是巫师调配解药，但毒药无解，最后调配出来的药方只能延缓毒发，却救不了性命。”
后面的事便是楚慕笙知道的。
楚慕笙道：“所以渊王殿下自出生起体内就带了毒，而她母妃在毒药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，在渊王殿下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了。”
“至于那五十万涅槃铁骑，是她留给渊王殿下最后的庇护，可也只能庇护他三十年，待涅槃铁骑毒发之际，他身后便只剩尸山……”
安慕宁将楚慕笙的秀眉紧簇看在眼里。
她问她：“还有两年，楚神医可有把握？”
楚慕笙眸光一暗，嗓音沙哑道：“对不起，我还束手无策……”
“是吗？”安慕宁脸上的表情淡淡的。
楚慕笙侧身看她，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。
安慕宁明明在说及虢国女帝和祁明华的故事时落了泪，她有情也有义，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，可为什么她能对祁渊做到那么狠？
“太子妃是觉得渊王殿下时日不多了，所以就算在太子殿下身上浪费时间、精力，还是要一意孤行，不站在渊王殿下身边是吗？”
安慕宁坦然承认：“起先的我确实是这样。”
与其在一个时日不多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，不如在其他男人身上多花心思、搏一把。
“起先？”楚慕笙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，追问：“那太子妃现在呢？”